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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百事通!【宋晓薛】余欢16~20

2023-03-20 10:05:19 来源:哔哩哔哩

CP 先宋薛 后晓薛 结局宋晓薛 副 聂瑶  澄情 忘羡 轩离 曦桑 恶友友情向。原著背景下的ABO设定  私设颇多,情节乱改,三观或许不正,观看过程中如果引起了不适,请千万不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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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

“薛洋,你可知罪?”聂明玦沉声道,他只要看到这两人凑在一起就觉得火大,当下把聂怀桑和蓝曦臣告诉他的话全都抛在脑后,同金光瑶招呼未打便先来了一个兴师问罪。

薛洋原本已经放开了金光瑶,此时一听他这语气伸手重新把人拉了回来,一条手臂搭在他肩上,看着聂明玦笑嘻嘻开口道,“知罪?知什么罪?这些时日我有没有作恶,你若是想知道只管去问宋岚。”

“这些时日没有,以前的呢?”聂明玦质问道,“亭山何氏一族总不会是自己把自己弄成凶尸了吧?”

“那谁知道呢?何氏?亭山?没去过,不知道。”薛洋否认道。

“你还敢说自己不知道?亭山何氏一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怎么回事?郊外那处的凶尸又该做何解释?!”晓星尘被他这态度激怒,忍不住开口质问道。

薛洋没有说话,搭在金光瑶肩上的手指微动,食指中指交替轻敲两下,无名指重重摁了摁,交换着两人才知道的信息。

金光瑶眨眨眼睛,表示要他先别冲动,随即向前两步将他挡在身后,开口道,“晓道长所说的的确属实,只是……”

“要你帮他说?他是没舌头吗?”聂明玦冷声道,“你让他自己说。”

薛洋哼了一声,扯了扯金光瑶袖子让他让开些,懒懒开口道,“凶尸是我做的这我承认,但人可不是我抓的。那些人谁知道金光善是从哪找的?我不过一个客卿,哪有权力过问宗主的事?”

能推就推,他和金光瑶早就说好了的,所以只要死不承认就不会有错。

“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你居然也真的会去做?”

“这话说得可真怪,拿人钱财总要替人办事,哪有那么多理由。”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知罪?”

“我知罪?我根本就没错,要怪就去怪金光善,怪他为什么要我去做那些事。哦,我懂了,金光善好歹是一方仙首,虽然人不在了但金家你扳不倒,所以这些事就要被推到我身上,可真是不讲理。”

“你,你,那么多的人命你当真毫无愧疚?”晓星尘质问到。

“关我什么事?”薛洋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无所谓。

“够了。”一直都未说话的宋子琛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汹涌起伏的情绪,“你竟是这等死不悔改之人。”

“呵,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久了你居然还不清楚?”薛洋嗤笑一声,眼睛微眯却是死死盯着宋子琛,“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宋岚,实话告诉你,栎阳那天如果不是出了这个意外,我早就屠他常家满门,他们活不活与我何干?常慈安可以因为一己私欲随意伤人,我就不准为了报仇杀他全家?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睚眦必报,丧心病狂。”

薛洋不待宋子琛说话,推开金光瑶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后悔了?你后悔什么?我从来都没向你隐瞒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我是你自己愿意的,我逼你了吗?是你自己跑来说喜欢我的!”

“够了!”拂雪出鞘,却抖得犹如筛糠。

“宋道长,你现在是不是恼羞成怒恨不得杀了我?”薛洋也不避,迎着拂雪步步逼近。宋子琛双手发抖,手中剑脱手铮然掉落在地。

“不要再说了。”宋子琛低声喝道,双手紧紧攥着袖口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再说什么?说你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作恶多端杀人如麻不知悔改的恶徒?这是事实。”薛洋忽然露出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语气甜腻而欢快,“怎么样?是不是很讽刺?宋岚,我要你永远都生不如死,我说过的,就一定做得到。”

“原来你,你一直,一直都是……”

“逗着你玩罢了,当什么真。”薛洋神情漠然。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却都恨意凛然。只是薛洋站了没一会却是面色惨白,冒了一头冷汗,捂着肚子直直跪了下去,浑身发抖。

金光瑶几步跨到他面前,将他搂进怀里,看他这样也慌了,

“你该不会是……你怎么就气成这样?你,你等着我去叫人!”提前生产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洋死死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金光瑶心中焦急又不敢动作太大叫他更难受,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莫玄羽却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冲里面喊了句“我去找人”就跑的不见踪影。

没一会就有侍从急匆匆地过来把人抬到侧室。稳婆紧跟着也到了,进去看了薛洋一眼立刻跑出来说,“小产,没时间了,快去准备。”

她见没有人动,于是又高声喊道,“快点!难道叫我这个接生的眼睁睁看着人去死?婆子我一把年纪就没见过这等狠毒的心肠!”

好在江厌离和温情及两三个侍女药僮带着东西及时赶来,这才避免一场争端。稳婆冲他们翻了个白眼再次进入房中。莫玄羽跟在她们后面气喘嘘嘘,连着跑了那么多地方累的实在站不住,坐在台阶上呼哧呼哧喘气,面色通红。

不多时整个大殿便被凄厉的惨叫充斥,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惨不忍听。

金子轩等人早就转移到庭院之中。金光瑶守在外面倒是比宋子琛更焦急些,想要进去又怕添乱,不停地走来走去,十分不安。

聂明玦看他这样更觉得不快,只觉得连月来的惦念纠结完全白费了。

他一贯强势,金光瑶事事又大多顺着他,像这样被晾在一边好几个月的情况实在少见。他更觉愤怒,索性也不去理金光瑶,只是时间过得越久心中的惶恐越重。因为他知道金光瑶不会依附于任何人,若是要走他无论如何也留不住。所以才听了怀桑的劝告来这儿寻金光瑶,又怕他不愿见他便又去请了蓝曦臣。只是没想到半路上会遇到这种事。

聂明玦正欲开口叫金光瑶过来,忽然听到侍从传报说金夫人来了。

金光瑶连忙和金子轩一起迎了上去,心中不禁纳闷她为何会前来此处。

自金光善死后金夫人便终日郁郁不肯见客。她个性本就要强,自然是希望夫君能从一而终,结果却嫁了这样一个人,甚至最后是那样一种死法,心中愤懑难平,只觉得脸上蒙羞,逐渐不再管事。现在前来也是因为莫玄羽刚刚来寻江厌离时将这儿的情况粗略说了一遍。她沉思片刻,唯恐金子轩因为金光善那堆事被责难,匆匆整理一番便来了。

别的可以不管,但若是威胁到金家的名誉就不得不管。

斗妍厅暂时是不能进了。金夫人虽是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身上凌人的气势却是不减半分。

“闹了这么一通,玄羽也没说清楚,不知哪位好心为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话虽是对着众人说的,但那双微眯的凤目却是斜了晓星尘一眼。

晓星尘心中一紧,依旧选择站出来将自己发现之事向金夫人一一说清楚。

“原来是这样。这事是谁做的自己站出来解释个明白。”金夫人冷冷的同金光瑶对视一眼,两个人很难得的达成共识。

这事最后无论是谁担责任,传出去都会叫金家面上无光,倒不如什么事都叫金光善担着,反正死人的脸面和名声不用管。只是金夫人这么做是为了金家,金光瑶则是为了自己。

金光瑶抬手向金夫人施了一礼,微微颌首向众人道,“这些事虽然是我经手的没错,但都是父亲吩咐的,成美与我不过是按照命令做事。兄长接管家主之位后,那班鬼道修士早已遣散,至于成美,不过是因为身体不宜奔波才一直留在这儿的。这些事,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过了,以后是断然不会再去做了。”

“怎么处理?毁尸灭迹掩埋真相就是处理?你到现在还在推脱责任不知悔改!”聂明玦动了些火气,质问道。一旁的蓝曦臣和聂怀桑连忙往他身旁凑得近些恐怕再生事端。

“他是我父亲,他的话我哪有不听的道理?”金光瑶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语气惨然道,“父亲要我做我便做,兄长要我停我就停,我不过是听命于人,虽然知道是错的可不得不这么做。”

“但那可是几十条几百条的人命啊!这事怎么能就这算了?这样哪还有正义公道可言?”晓星尘忍不住开口道。

“好一个正义公道。你要我们如何?血债血偿?好啊,还请道长等下手下不要留情给本夫人一个痛快!”金夫人冷声道,“若是杀我一个还不够,那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孙子,一个儿媳,道长不如都杀了吧。要是还不能偿还,金家大大小小这么多亲族还请道长亲自动手!”

“这,我不是……”晓星尘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心知不对,但又不知如何反驳。他不是能言善辩的人,遇上金夫人的尖刻和金光瑶狡辩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被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晓道长,这幕后主使是我父亲没错,但他已经死了,难不成要将他从墓中刨出曝尸荒野来偿还公道吗?现在你们能责难的也只有我和成美了。成美不过是听令行事,还请道长放过他。你若是想要公道,好,我即刻自裁于此给你这个公道!”

一直站在金光瑶身后的莫玄羽发出一声惊叫。眼见他袖间银光一闪,紧接着利剑刺向腹间。

但恨生也只入了短短一寸便被反应过来的金子轩和蓝曦臣劈手夺下,自金光瑶手中脱落掉在地卷成一团。温热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鲜红的一滩触目惊心。

晓星尘不防他有此举,呆立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金光瑶喘了几下,做出隐忍的模样望向晓星尘,开口道,“我也是为了金家,这事情捅出来,家族蒙羞不说从此更会无颜在仙门中立足,倒不如让我以死谢罪的好,只求晓道长不要外传。”说着便又要去捡恨生,只是被金子轩莫玄羽两人拉住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这,这,但……”晓星尘心中慌乱,似乎连如何说话都忘了。

“你不过是个云游的道人,怎么能懂家族的苦处。”金夫人冷笑道,“你要的不过是真相大白于天下,然后呢?你的公道是伸张了,可金家上下那么多人又该如何?倒不如让他一个人担了全部罪名死在这儿的好。”

“这,这根本就不是……他是有错但不至于死,这事应该主谋……”

“不是什么?家族就是这样。你要主谋,主谋已经死了。难道要叫金氏一族为此蒙羞?难道金家因为他损失的还不够多吗?”金夫人柳眉倒竖,俏丽的面容覆着霜雪之意。“而且这事金家也不是没有处理,也算是有补偿,你还想怎样?”

“……”

“晓道长,这世上非黑即白界限分明根本不存在,偿还自有别的偿还方法,只是你不知罢了。”金光瑶虽得蓝曦臣输送灵力修补伤口面色仍是惨白,“我当然知道那些都是人命,该处理的都已经妥善处理过了。我本就不是出于自愿,以后自然也不会再去做。若是,若是还不够,我这条命道长随时可以拿去。”

“说到底,这是金家的家事,金家自会处理,还请道长不要再插手了吧。”金夫人冷冷道,将话挑明。

晓星尘咬紧下唇不再说话,只是眼中的茫然和悲愤尤为明显。

若这世间都是这样,他又如何去救?那些死去的人怎么是一句妥善处理就能够算了的?但金光善已经死了,金光瑶和薛洋虽然有罪,金家又怎会要自己插手去管。

这,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 十七 //

金夫人在事情解决之后没有多留,将金子轩叫到一边嘱咐几句便回了芳菲殿。金子轩虽不赞同母亲的态度,但如果要他来做只怕也要以金家为重,况且他最开始也是打算要金光瑶悄悄的处理不欲声张,此时也不便再说什么。

金光瑶面上悲伤欲绝,心中却是不住在笑,为自己演技如此之好而有些小得意,也为金夫人此时相助而诧异,但无论如何事情解决便好,身上多一两个口子都不算什么。那处伤口是他算计好的,刺入的本就不深,又得蓝曦臣灵力修补早已好了大半,但血迹未擦浸透衣袍看着着实惨烈。

只是聂明玦盯着他的眼神冰冷,写满了厌恶,叫他有些不舒服。

金光瑶心知这把戏以前在他身上用过一次,此时骗得过别人却是骗不过他。他撑着头瞥了聂明玦一眼,眼中尽是挑衅。

原本因为喜欢事事顺着不愿与之发生争吵,加之害怕所做之事败露。但两人上次已经撕破脸皮且自己罪名已脱,现在再装也没任何意思,难道还真怕了他不成?

最好是从此之后各不相干,不然他一定会寻了机会将他亲手杀死。

这么一想倒是轻松了不少,决裂比想象中简单的多,只是配上屋子里凄厉的喊叫太过渗人。

提前生产不是闹着玩的,绕是薛洋年轻身子结实,也经不住这种剧痛。整个人仿佛被巨石碾过,骨肉碎裂乱七八糟地堆成一团,偏偏意识还是清醒的,将疼痛刻进血肉模糊的身体里。

这场折磨一直从晌午持续到申时到这孩子出生才算结束。薛洋失了力气头一歪立刻晕了过去,连侍女给他擦拭干净换好衣物都没有任何察觉。江厌离和稳婆给孩子用温水洗干净套上衣物裹好襁褓,这才小心地抱了出去。

宋子琛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又硬生生停在原地,看着江厌离手中孩子百感交集,双手紧紧握成拳拼命抑制自己伸手的冲动。同样是守了许久的金光瑶见他这样轻笑一声,大大方方走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

稳婆不知具体情况只当金光瑶是孩子父亲,将孩子从他手中拿走嗔怪道,“刚生下来当心受风,要抱过会再抱。只是刚刚检查还好好的怎么产期突然就提前了?”

“自然是有人同里面那位发生了些口角,怒急攻心动了胎气。”金光瑶慢条斯理道,捻着孩子的衣物面上带笑。

“可该死,连孕夫都欺负。”稳婆啐了一声,“天大的事也不能拿孩子开玩笑,要不是里面那位公子身体底子好,怕是熬不过来。”

“谁说不是呢。婆婆也劳累很久了,将孩子带到奶娘那里也别急着走,歇一歇吃上点东西明日再说,辛苦费也不会少了您的,不要客气。”

“公子可真是会心疼人,小公子有你这样的父亲可真好。”稳婆捂着嘴笑道,接着道了声谢便抱着孩子随侍女下去了。

金光瑶闻言笑着施了一礼,面上越发温柔可亲,只口中轻声重复道,“父亲?父亲,呵。”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子琛一眼,便不再言语。安排人将薛洋转移到别院之后径自回房歇下。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当天深夜薛洋却突然发起了高烧。

这场高热来的叫人猝不及防,温情又被人紧赶慢赶请了过去。金光瑶收到消息匆匆起身换过衣服就往那走,却同宋子琛和晓星尘在门口碰上。他因薛洋这事心中对这两人存了些火气,一贯带着笑意的面上此时显出几分薄怒,冷冷地打过招呼,坐到外间榻上。

宋子琛呆呆望着内室的门扉,心中情绪乱作一团。既想他活下来,又怕他活下来。

温情这一忙便是两天,各种方法用了个遍,收效却甚微。

薛洋意识涣散,十几年的人生打眼前刷刷走过,竟是半点好的都没有。

他想这个时候应该是喊点什么的,总是要喊点什么,没有可以惦念的也要拼着命抓着点什么去惦念,这样才不会被永恒安逸的死亡拽住。

他拼尽了力气,张开嘴呼出一口气,声音从心肺里崩裂而出撕坏了血肉,只是听着都能想象出那血腥的残红。

“金!光!瑶!”他喊了出来,这一下心里堵着的东西都跟着出来了,一声接着一声不肯停下,眼泪滑到脸上又被高热散成稀薄的痕迹。

这世上出于利用才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好的人,似乎也是唯一一个。无论怎样这人总归是念着他的。他喊着他的名字,像个在黑暗中迷路拼命寻找落脚点的孩子,无助又愤怒,生怕被死亡拖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苦,要这么惨,那个害他这么痛苦的人却等着杀了他。恨意接手了求生欲,他喘了一阵,高声喊道,“宋岚!老子他妈迟早活剐了你!”

之后他跌进同归于尽满是杀戮的梦里,再次昏迷。

这两天陆陆续续也有人来,只是金光瑶一定要留在这,和宋子琛两个人守在室外不肯动。聂明玦气归气,可也心疼,一言不发地坐在院中也跟着他守了许久。

金光瑶只做不知,静默地坐在那望着茶杯出神,不知想些什么。纷乱繁杂的往事纷至沓来,在眼前一件一件演过,直到听见薛洋喊他的时候才恍然回神,茫然地想,他尚有人可以惦念,若是自己又能喊谁呢?

思及此处,他倏然起身迈步便要前往内室。不想却被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的聂明玦拽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金光瑶平静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你倒是清楚。”聂明玦少见他如此直白,微微一怔随即冷哼一声,“你进去也帮不上忙,还是在此处等吧。”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这世上他只认识我一人。你叫我如何安心坐等?”金光瑶手上发力猛地挥开聂明玦的手,眉头深锁神情严肃。

“你又能如何?若连温情都救不了你又能做什么?”

“至少我在。”

聂明玦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却被砰的一声巨响打断。

一抹淡黄从内室蹿出扑倒金光瑶脚边,泣不成声道,“二少爷,求你,求你去看看吧,薛公子他,他只怕是,怕是快不行了。”

她不过是个地位卑微的侍女,看到温情喂完丹药无奈摇头的样子心中误会,眼泪一下就收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冲出来求金光瑶进去。

金光瑶正待将她扶起,只见眼前晃过一道黑影,宋子琛竟先他一步冲了进去。他心道不好,只怕薛洋会有事。连忙绕开聂明玦跟着跑进去。好在宋子琛只是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没有任何举动。

床上人睡的并不安稳,左右摆动的头上满是汗水,手臂乱挥,像是想要驱散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薛洋在梦境中艰难跋涉,不能停不敢停。眼前的事物在眼中扭曲成一团。他看到好多好多人,把他围在中间,面目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都在笑。

冷笑,嘲笑,幸灾乐祸的笑,畅快无比的笑。

乱嗡嗡的声音响成一片。

死的好,死的好,死的好。

他胡乱挥着手想驱散眼前幻影,却手脚发软力不从心。有人许诺过要照顾他,有人说过的。他向着那个方向伸出手,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

宋岚,宋岚,宋岚,一声一声皆无回应。

闭嘴吧,他不是第一个就想杀了你吗?喊他做什么。

偏偏在他也有了一点点动心的时候对他拔刀相向,怎么一个人的喜欢可以这样浅?

对啊,对啊,原本也没有交集,阴差阳错才在了一起,随时都可以走的。

他抱着头在虚幻的笑声中痛苦的缩紧身体。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仅仅是看着就痛到不行,偏却什么都做不了。

宋子琛听到他在喊自己名字,看着那只手伸出来又硬生生在半空中顿住收回去,心如刀绞。

喜欢是喜欢,但不能也不该喜欢。

若是救他,那几百条人命如何算?可若不救,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于心不忍,左右为难

金光瑶一把推开他坐在床边,握住薛洋的手缓缓输送灵气。

柔和的灵力缓慢沿着灵脉游走,抚慰伤痛,换来薛洋片刻好眠。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神色却仍是痛苦。如此输送了片刻薛洋却是醒了,上下眼皮倏然分开露出一对黑亮的眸子,只是泛着异常的光,亮的有些吓人。

见他醒来金光瑶舒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谁知薛洋看到他笑却是突然像疯了一样,努力向上弓起身子去捉他,沙哑暗沉的声音痛苦地哽在喉咙里,反反复复都是“不准笑”。

不准笑,不准笑,谁都可以,只你不能。

薛洋强忍着刻入骨髓的疼痛猛然翻身,面向下伏在床边,却把那只手腕紧紧抓在手中,恶狠狠地开了口,“说了多少次老子他妈的不喜欢你笑!假的真他妈的恶心!快给老子哭!”

“早就忘了怎么哭了,哪还有眼泪给你。”金光瑶下意识怼了回去。

“他妈的都在盼着老子死,死的好?我呸!老子偏不遂他们愿!”薛洋突然拔高了声音愤怒的嘶吼着,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到最后没了声音只剩痛苦的喘息还在。

他拧着身子努力抬头去看金光瑶,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看不清那人的脸。笑容慢慢地爬上嘴角,他微微笑着开了口,声音柔软却疲惫,“还没有人为我哭过,你就当是哄哄我好不好,左右是最后一个心愿,死了也好上路。”

“成美,话不能乱说。”金光瑶也有些慌了,灵力输的一波比一波狠,却是越来越少。

感受到他的动作后薛洋短促地笑了一声,鼻尖发酸喉咙发苦却是故作轻松,嘻笑道,“现在不哭,等到了老子坟前老子可不认。”

“别说了,你快躺回去好好歇着。”说着就要伸手把人重新挪到枕头上。只是他连日劳累又有伤在身,此刻灵力损耗过多,这样猛地一动眼前忽然就黑了,僵立片刻一头栽在薛洋身上没了动静。

薛洋被他砸的闷哼一声,头垂下去再次失了意识。

低低的啜泣慢慢响成一片,屋内屋外呜咽声不断,柔软的似一支催眠曲。

这些不明真相的善良人根本不会明白床上那人究竟有多恶贯满盈,只知道不能见死不救,只知道如果有人死了会伤心难过。

这个人这样坏,也还是有人会为他哭,为他难过。这个人无论怎样坏,都不该现在死,不该这样死。日子还长,有些事需要理清,有些罪过需要偿还,他还不能死。

人非木石,终究还是会心软。

晓星尘走到床边将薛洋扶起挪回床上,又把金光瑶扶到聂明玦怀里。做完这些他轻轻推了宋子琛一下。友人脸上泪痕未干,坐到床边握住薛洋的手输送灵力。他轻轻叹了一声,转身出去,将这里让给他们。

一滴泪慢慢涌出眼角,消失在衣领。

这人怎样,也都是与他无关。

// 十八 //

聂明玦轻轻将金光瑶放在外间榻上,低头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捏起他的手腕缓缓输送灵力。

坏的不彻底,好的不纯粹。心肠歹毒偏有善良残留,笑容和善却是绵里藏针。要人恨也不是,爱又不能。

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还是喜欢。

聂明玦想不出答案,索性松开他的手腕单膝触地跪在榻前,将手挪到他腰间直接从丹田灌入灵力。馥郁却淡雅的兰花香气夹杂着柏木的清香从金光瑶身上缓慢溢出,隔着遥远的相爱的时光无声而温柔的回应着他。[注]

“太久没闻到自己的信香,我都快忘了是这么个味道。”金光瑶慢慢睁开眼睛眨了几下,待适应光线后确定屋内没有别的人在顿时舒了一口气。他今日慌乱一时忘记吃抑制的药物,再加上灵力损耗无法压制,气味这才外泄,幸亏没被发现。

聂明玦心中不是滋味,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将他扶起看他整理衣衫,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跟我走。”

金光瑶一愣猛然抬头看向他,惊讶在他脸上停留很短暂的一瞬便被嘲弄所取代,他轻轻笑了声,开口道,“跟你走?然后呢?换个地方再被踹一次?”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是我一时冲动了但那时你那样说,我……”

“我怎样说?我说的不对吗?你喜欢的不过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孟瑶,至于‘金光瑶’不过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你根本就不曾真的了解过我,谈什么喜欢!”金光瑶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被自己和聂明玦的气味搅得心神不宁失了往日的冷静。

“你又是如何说的?河间那段日子我不信你是装的。”聂明玦也跟着起了些火气,厉声问道。

“不是又如何?喜欢又如何?你在看到我杀人后还不是立刻拔刀相向?这些年因为这一个错处你对我的态度又是如何?疾言厉色苦苦相逼,你知道我两头受气过得有多苦吗?”

“我不过是想让你认错让你重归正途,难道对你来说认错就真的那么难吗?你做的一切,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被逼无奈,错了就是错了,杀了人就是不对,只有认了才能够改,才不会继续错下去。你却偏偏给自己找借口怪这怪那就是不肯好好反省自己,我不过也是想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就不应该屡次为难我!错不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该被人踩在脚下随意侮辱。我有我的才能和抱负,我不甘心困在那里。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向上爬,付出多大代价都无所谓。聂明玦,这条路只要开始便没法回头。你嫌弃我的手段唾弃我的人品,又怎知我一心想挣出功绩只是想让你刮目相看。”

聂明玦听他这话气得面色发红,手下意识地搭在佩刀之上。

金光瑶见他这样冷冷笑了声,道:“纠缠了那么多年,今天一并做个了断。”

恨生挥出袖口直刺聂明玦但被躲过,金光瑶迅速撤开些距离,手上连挽剑花配合步法欺身而上。他身形与聂明玦相比较小,因此适合这等轻灵的剑法,恨生专挑刁钻的角度进行突袭,一时间倒叫聂明玦落了下风。只是他体力和灵力还未恢复,缠斗不过一阵便觉力不从心。

霸下裹挟着灵力发出阵阵嗡鸣,明明一击就可叫金光瑶停手,偏偏却只做防御的动作,倒像是故意引他耗尽灵力。金光瑶咬咬牙,空着的那只手撕裂腹间衣物用灵力破开皮肤从血肉中拉出一物。聂明玦看他这动作不由得一愣,晃神的瞬间琴弦挥出缠上手腕硬是让他举刀的动作迟缓了下来。恨生趁机在他身上留下些口子。

聂明玦气的狠了,又受刀灵影响只觉气血上涌,用力一拉琴弦也不管那东西切入血肉的疼痛,重新将掌控权夺回手中。霸下挥下却又在半空中堪堪收住,猛地被聂明玦扔出门外。原本刺向心口的恨生硬生生转了个弯,只在手臂上划出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溅了两人一脸。

金光瑶跌坐在地上紧紧盯着他,急促喘息道,“为什么?”

聂明玦并不答话,反问道,“你又为什么?”

“你既喜欢我为何偏要如此?”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一错再错?然后意识到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什么都帮不上?”

一件件一桩桩,他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纯善的少年,甚至那个少年也不过是个假象,眼前这人是个完全陌生的人。可到底还是喜欢的,甚至因为这喜欢而更加愤怒,却终究是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明明互相喜欢,却谁都不肯退。

金光瑶却是忽然笑了。从来只是嘴角上扬的微笑面具这次却是裂开,大片的裂痕顺着嘴角向上爬去,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畅快笑声,听上去更像某种嘶吼。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泪珠顺着脸庞滚滚而落,笑声停止肩膀仍在颤抖,

“罢了,罢了,都告诉你罢。不重要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柔而悲伤,“你大概还不知道,射日之征,我刚从河间去到琅琊便发现有了身孕。”

他抬头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聂明玦微微笑了笑,继续道,“那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一心想挣出点功绩等你去的时候叫你刮目相看,然后再告诉你,我和你有一个孩子,我其实也配得上你。但是,但是……但是后来他们嫌我气味难闻,几番拳打脚踢后孩子就没了。一个多月大,只是一团模糊的血块,连性别都看不出来。”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他们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聂明玦,你没躺在冰水里体会过骨肉分离的苦处,你连这孩子都不知道有过,你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又为何要和你说?”

他原本也该有个孩子,但死了,甚至一面都没见过,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他爱的人视他如污邪憎恨入骨,他连一点曾经相爱的余温都无法挽留,多少个日夜那彻骨的寒意潜伏在身体之中折磨的他坐立不安。他无法再和喜欢的人成家育子,难道他就该如此吗?

浅淡的兰花香气萦绕在室内,金光瑶缓慢站起身仰头看着他,泪流满面却依旧是笑着。

“金家下一辈是如字辈,我想了好多名字始终觉得叫如松比较好,如果他还活着说不定会像你。”

但可惜,没有可能了,他和聂明玦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金光瑶笑着摇摇头,硬撑着疲软的身子想离开,从聂明玦身边走过时手腕被紧紧握住。他歪着头对上聂明玦复杂的目光,忍不住嘴角上扬,轻声说道,“其实那时我是骗你的,河间那段日子我过得真的很开心。你信不信都好。”

他轻轻挣开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不让自己回头。

一直在外面听着的三个人见他出来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走远。

金子轩是听到侍从通报才急匆匆赶来的,正好和同样闻讯而来蓝曦臣和聂怀桑在院门口撞上。谁知刚一进院就差点被飞出的霸下砸个正着,接着又被金光瑶说的那些事吓得一时忘记动作,愣愣地站在门外听完了全部。

空气中的兰花香气渐渐淡去,已被标记过的地坤的信香对其他天乾的吸引力不大,但在金子轩心里却是突然点燃了另一种火。他猛然回神,怒冲冲地往屋子里跑。

聂明玦还没等反应过来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疼的闷哼一声。

“还请不要冲动。”蓝曦臣连忙上前拉住金子轩,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向后拖了几步。

“放手!放,放手!放,放……你这人手劲怎么这么大???”金子轩实在挣不过,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对聂明玦怒目而视。“好一个赤锋尊,对阿瑶做出这种事还好意思以大哥自居!”

“你说清楚,我大哥做了什么?”聂怀桑抱着霸下也不抖了,站在聂明玦身边喊了回去。

“自然是趁阿瑶那时尚且年幼强迫他结契,然后弃之不顾。害他忍气吞声冒充中庸!”

“……还请金宗主不要妄作猜测。”聂怀桑无语扶额。他虽是中庸,但能闻到气味,只是毫无感觉。所以他明白射日之征大哥身上的兰花香气究竟从何而来,也知道这些年自家大哥不为人知的心事,所以他绝对不会相信金子轩说的。

“我妄作猜测?那你让他自己解释啊!”金子轩冷冷道,怒火不减。

聂明玦似是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挣出,少见的悲伤的情绪在眼中翻滚,沉默片刻低声道,“早在河间时他便分化了,那时朝夕相对情愫暗生,之后便结了契。只是后来我发现他以温家剑法杀害金家修士便想把他带回去认罪,谁知,谁知竟是这样……难怪后来……”

他抬眼看了看蓝曦臣,怕他纠结于是叹口气道,“二弟,我是要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提出结义,只怕那时我很难再找到机会同他说话。瞒了你这么久实在抱歉。”

蓝曦臣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虽是有些难以接受,但仔细想想也明白他二人各有苦衷,不知该如何对他说便一直瞒着。

金子轩嗤笑一声,目光冷厉,“后来?后来你就因为薛洋将他踹下金麟台,前几日阿瑶意欲自裁也未见你阻止。”

“我只是,只是,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还不知悔改我一时生气……”

“你又何曾尝试去理解他的苦衷。”金子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在知道他做了什么时候你又是怎么做的?你真以为自己做的就是对他好了吗?你喜欢他什么?你连他为什么那样都不知道!”

一番话说得聂明玦哑口无言。

正是气氛紧张的时候,金凌忽然挥着小木剑从外面噔噔噔跑到屋子里,二话不说奔着聂明玦就去了,啪叽啪叽地一连砍了好几下。

“坏人,欺负小酥酥!打洗你!”

堂堂赤锋尊被一个说话还漏风的孩子打了,这场面简直让人忍俊不禁,但没人想笑。

金子轩蹲下向金凌招了招手,柔声问道,“阿凌,小叔叔呢?”

“和娘亲在绽园,小酥酥哭的好惨。酥酥嗦小酥酥被欺负了。”金凌跺跺脚,气的脸鼓成一团,跑向金子轩的时候还不忘冲聂明玦做个鬼脸。

“做得好。”金子轩揉了揉金凌的头发将他抱起,冷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江厌离原本是来给金光瑶送些金凌的旧衣物,以便给那刚出生的婴孩换洗,只是刚进绽园就看到金光瑶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神情落寞。她将东西和金凌都交给莫玄羽,自己则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金光瑶察觉到她过来用手撑着桌沿勉强站直身体,情绪爆发后的疲软冲击着每一处,连一贯的笑脸做起来都有些勉强,可仍是稳稳挂在脸上同她问好,却不知自己惨白的面色和通红的眼眶让这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江厌离心疼地叹了口气,拉着他坐了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的拍了拍。

这动作却唤起他少有称得上温馨的记忆,母亲温柔的形象和江厌离饱含疼惜的目光重合了短短的一瞬,却叫他的眼泪再次涌出。

真的很累了。

他滑下石凳伏在江厌离腿上失声痛哭。

那样的痛他经过一次。那个时候他喊着聂明玦,可身边偏偏连一个人都没有。

后来他也不会再哭了,也不盼着有人能拉他一把。

别人给的东西再好随时都会消失,想要什么倒不如靠自己去争去抢去夺,哪怕最后得到的东西早已面目全非那也是自己的,谁都拿不走。

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这一算计,便是许多年,偏却和自己最想要的那个渐行渐远。

————————————

[注]关于瑶瑶结丹的时间没翻出来也记不太清了,所以设定在河间得到聂明玦指点,修为进步金丹结成。瑶瑶的信息素定为金岙素的香气。金岙素是兰花的一种,香味浓郁给人以冰清玉洁之感。《兰蕙同心录》诗约,“仙家瑶草悟前身,洗却铅华证夙因。岂是玉京降芳躅,偏从金岙出风尘。莲塘梦醒波中月,蕊管诗留画里春。淡泊明心见真守,浓妆羞愧点朱唇。”为什么选择这个而不是金星雪浪,就是因为这首诗超好,虽然并不是很懂……(兰花的相关参考资料来自度度_(:з」∠)_)

// 十九 //

金子轩前脚抱着金凌刚走,后脚聂怀桑放了霸下迅速跟出去。

这么多年,聂怀桑对自家大哥的性子是再清楚不过的,知道他认定了什么就绝不会轻易放手,这些年来尽管和金光瑶屡次发生不愉快,可心里一直是喜欢的,不然早就一刀劈了哪还能天天盼着人去不净世。只是不知道金光瑶在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对他这大哥是如何想的,刚刚金子轩那番话虽然有些过激但也不无道理,在这事上他大哥的做法的确是错了。

如果自己早些知道说不定还能帮忙撮合,现在这情况当真不好从中周旋。不过还是要去探探金家那边的态度,如果这两人都还互相喜欢能帮就帮,但若金光瑶已经死了心,那就只能想办法把大哥从金家带走,免得不招待见尴尬。

总归还是要他来想办法的。

聂怀桑快步疾行但无奈还是赶不上前面的金子轩,落后了好大一段距离。等他到绽园时金光瑶已经恢复平静,低头坐在石凳上听江厌离说话。腿边站着的金凌挥着小木剑奶声奶气地喊着“小酥酥不哭!我已经帮你教训了辣个坏银!!”

金子轩和莫玄羽一左一右站着,看到他来都没给什么好脸色。聂怀桑心中叫苦不迭,垮着脸做出快哭出来的委屈样子小心翼翼地往金光瑶那边凑,刚一张口就犯了难。

你说现在这情况是继续叫三哥还是改口叫阿嫂??

琢磨来琢磨去,聂怀桑决定不能以身试险,张口软软地叫了声“瑶哥。”

金光瑶眉头一跳只觉得浑身恶寒,一时没收住打了个哆嗦,神情十分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一旁的金子轩就没那么客气,皮笑肉不笑地表情叫聂怀桑心中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瑶哥,你身上的伤还好?”

“赤锋尊弄伤了人倒叫你来关心,可真是会心疼人啊。”金子轩冷冷道,面容上怒火未退,若不是碍着江厌离在只怕即刻就要下逐客令。

“当然心疼,伤得那么重能不心疼吗?我疼,大哥也疼。”比脸皮厚聂怀桑除了魏无羡还真没输过,一脸的痛心懊悔简直要把金子轩给气笑。

“说得这么好听怕不是来为你大哥做说客的,我劝他趁早死了这个心。”金子轩板起脸坚决不退让,“我们金家的人总不会由着他欺负,赤锋尊又如何?我们难不成还怕了他的?”

“不是,金宗主,话不能这么说……”

“不能怎么说?还能怎么说?你,嗯?”金子轩停住话头,反握住江厌离轻扯他袖口的那只手,迷惑地看着她。

“子轩,聂公子,阿瑶已经很累了,有什么话我们等下再说,先叫人来处理伤口让他好好歇一歇吧。”江厌离柔声道,却没有人不照着她说的去做。

莫玄羽跑去叫人,金子轩抱着金凌陪金光瑶回房,临走前警告般地瞪聂怀桑一眼。搞得聂怀桑心里有苦却说不出。

这边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聂怀桑摸摸鼻子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着走着就感觉撞上了什么人。他捂着头连声道歉随即听到上面传来很轻的一声笑,抬头一看顿时也跟着笑了。

“二哥!我哥他没事吧?”

“温姑娘给了些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蓝曦臣笑意未敛面上一派温柔,看着十分可靠。聂怀桑闻言果真舒了一口气,又有心思去想金光瑶的事。他习惯性地从袖中摸出一把象牙骨扇在手中掂了掂,慢慢打开虚虚扇了几下,一张脸遮的只剩双眼睛还露在外面。

“大哥那边我不好去说,我是小辈这又是私事,他不一定会对我说,只怕还会迁怒于我,少不得要劳烦二哥去劝慰一番。至于三哥那边我只有尽力而为了。”聂怀桑眼珠溜溜转了几圈心中便有了主意,抬头冲蓝曦臣眨了眨眼。

蓝曦臣会意,略一点头便去寻聂明玦。聂怀桑收了扇子慢慢往厨房方向走去,打算蹲等江厌离。

金子轩是铁了心不准金光瑶见他们,但金少夫人生性善良说不定可以从她那突破一下,至少替他们求一个见面的机会。

安顿好金光瑶又看着他喝了一碗汤后,金子轩将金凌交给莫玄羽,自己倒是先去找聂明玦来了。蓝曦臣虽然担心他们二人再次冲突,但还是觉得要让他们两个好好谈谈,便起身避让。

金子轩其实是被江厌离劝来的,不然照他的想法就是把人直接赶下金麟台,最好是能狠狠揍上一顿出出气。他上下打量一阵聂明玦更觉愤愤,不单单是因为金光瑶,而是这事实在是折金家面子,再加上平日里聂家与金家常有摩擦,是以虽然他钦佩聂明玦为人刚正,但怎么也抵不消自家人被欺负的这股火气。

“今天站在这里,你我都不是以家主的身份进行讨论,我是阿瑶的兄长自然要为阿瑶考虑,希望聂兄不要怪在下唐突。”金子轩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但听着还是很不好。

“现在才来考虑?”聂明玦冷哼一声反问道。

“那也好过你伤口上撒盐。”

“……”聂明玦到底是理亏,不再作声。

“算了,还是有话直说的好。”金子轩也觉得别扭,便放弃做出客套的模样,开口道,“还请聂宗主以后不要再纠缠阿瑶。”

“我说不又如何?难道你还能给他下一辈子禁足令永远不叫他出金麟台?”

“是又如何?我总不能将他往火坑里推。和你结亲谁知道他会受什么委屈?总之我就是不准。”

“好一个不准。”聂明玦沉声道,“你又凭什么为他做决定?你说我不懂他难道你就懂了吗?我给的他不想要,你给的就行了吗?”

“你什么意思?”金子轩微微怔住,被这话中带的刺激的无名火起,“凭什么?就凭我是他兄长!”

“兄长?不过就是近几年才对他好了点,刚上金麟台那阵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现在倒来做样子。”聂明玦压制住怒火低声道,“他的事你我都不能替他妄做决定,不然早几年我就将他绑回不净世。他那种人不是毫无主见屈于人下的弱者,为了达到目的他不在乎付出多少。他想要的你未必给的了。”

“金麟上台他想要什么都有,难道还有我不能给的?”金子轩反驳道。

“好,我且问你,瞭望台你又做过什么?为何到头来那些功绩都给了你?他这么多年留在金麟台无非是想做出一些功绩,但却处处被打压,而你只是享受着他的功劳再作出一副友好的样子向他施舍他本应该得到的。”聂明玦学着金光瑶向他吐过的苦水反击回去,果然问的金子轩哑口无言,“我有错,金家也有错。这些年也就只有金少夫人对他上过心。你以为自己就推得干净?”

金子轩不再言语,心中即便不乐意也不得不承认聂明玦说的有道理。

无论是谁,都有所亏。

蓝曦臣将室内让给聂明玦与金子轩二人后略一思索,径自前往绽园,果不其然看到了聂怀桑。

“怀桑,金宗主突然前来是不是你……?”

“啊?他怎么去的那么快?”聂怀桑小声嘀咕了一句,抬头对蓝曦臣笑道,“也不全是我,多亏了金少夫人,这才省了我不少口舌。如果他们两个不吵起来的话,金子轩大约会同意大哥来见……瑶哥一面。”

“如此甚好,辛苦你了。”蓝曦臣想起往日一问三不知的聂怀桑,再看看眼前为了大哥四处说和的青年,只觉得他成长了不少。

聂怀桑不知他作何感慨,口上说着不辛苦其实心中暗想我也是为了自己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嫂子娶回家宗务就轮不到我了,逍遥自在岂不快哉?

他悄悄看了眼蓝曦臣,忽然想起金光瑶刚刚与自家大哥起了争执,只怕是不愿即刻就见面,如果这样他大哥不就白来这一趟吗?想到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着蓝曦臣就往屋里走,口中道,“二哥,瑶哥心结未解只怕一时间难以再见大哥,他往日较听你的话,还请二哥劝慰一番。”

蓝曦臣欣然应允。

“你们来做什么?阿瑶哥哥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莫玄羽抱着金凌挡在门边,不准他们两个再靠近半分。

“不见我不见我,是曦臣哥要见他。”聂怀桑把蓝曦臣往外一推,躲在后面只露出一个头,“曦臣哥又不是聂家人,你总不能拦着吧?”

“不行就是不行,还请……”

话未说完便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打断。

“是二哥吗?快请进来。”

金光瑶正是睡不着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蓝曦臣来了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硬撑着从床上坐起倚在床头向他歉疚的笑笑。

“我现在这样实在没法施礼,还请二哥不要怪罪。”

“不会,你……感觉怎么样了?”蓝曦臣不欲再戳他伤心事,只挑了个含混的方式问道。

见他这样金光瑶心头一暖, 歉疚和感激一起在心里翻腾。他垂首沉思片刻,略有些愧疚的开了口,“我和大哥的事……其实想过要告诉你,只是没想过是现在,也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尤其是现在你宗务缠身,忘机还在闭关,要你这么惦念真是过意不去。”

“你叫我一声二哥,便是将我当兄弟,快别说这些话了。”蓝曦臣放软了声音安慰道,“只是你和大哥……”

“二哥,你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也知道你现在是真的很想为我和大哥做些什么,但这里牵扯太深事情太多,一时之间也理不清。”金光瑶叹息道,“不如暂时分开一段时日,等想清楚些再说吧。”

“也好。”蓝曦臣点点头,引着他说了些别的又叮嘱几句便告了辞。

聂怀桑见他出来也不多待,跟着一起去找聂明玦。在得知金光瑶是何意后聂明玦心情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聂怀桑却是有了主意,俯身在聂明玦耳边低语一阵。聂明玦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点点头当是同意了。兄弟二人收拾东西当天便回了清河。

金光瑶听到聂明玦走了的消息心中陡然一轻,却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失落。但既然早就打定主意不再见面,这时再来后悔也无济于事。

早该如此,本就不是同路,分开也是迟早,谈何相守一生?

// 二十 //

金麟台上药香浓过花香的情况除了前些年金子轩养伤,大概也就这一次了。

金光瑶懒得再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无精打采地和薛洋呆在一处养病,免得温情两处奔波。毕竟江澄没了紫电但三毒还在,剑光闪闪的威胁起人来气势一点也不弱。

这些天金光瑶憋了满肚子的苦水,也不管薛洋醒没醒,趴在他枕边说个没完,硬是把濒危的人烦的脱离了生命危险,一醒来就要给他两拳,那劲头温情看了都说是个奇迹。

薛洋是很后悔那时候跟金光瑶说了那些话的,现在时不时被人拿出来挪揄一番的滋味是相当之不好受,但无奈身子还很虚弱,除了拿眼睛瞪金光瑶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这可乐坏了金光瑶,觉得枯燥的养病生活总算是有了些乐趣,变着法的“欺负”,恨得薛洋牙根发痒。

两个人窝在一处养病闹腾归闹腾,各自的心情却是比之前都好多了。这一处小小的院落隔了纷杂的世事,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静好。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将一切抛诸脑后。

宋子琛自薛洋醒来后便不再日夜守着,狠下心逼自己不闻不问,却又忍不住偷偷探看。晓星尘虽是想将他及早带走免得再伤心,只是宋子琛坚持一定要再多留些时日。他自然知道是因为友人想确定薛洋确实无碍才能放心。

见他这样晓星尘心中亦是不好受,但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不愿看到友人受蒙蔽,因此尽管心有丝丝愧疚却也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错。

他涉世未深尚参不透情爱,见友人如此挣扎只知此事凶险,心中道难怪要将情爱也算作劫难,痴心错付深情辜负,一朝陷落便是万劫不复。却不知若是所有感情说放便能放又何来痛苦,也不知为何有人明知是苦果却依旧甘之如饴。

他不懂,因此只是痛心友人遭遇,更觉薛洋可恶,心狠手辣伤人性命不算,还要玩弄情感愚弄真心。

如此停留又是半个月,才终于是下定决心要走。

临行之前收拾衣物,宋子琛看着整理出来的婴孩衣服,心中怅然。他慢慢地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望着它发呆。

晓星尘进门看他这样立刻也就明白了,上前拿了包袱,抬眼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孩子生下来之后便一直由江厌离照顾,养在了别院,距离也不是很远。

宋子琛跟在侍女后面走的迟疑,晓星尘也不催他,先一步进到屋里将衣服递给侍女,又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小心地抱着哄了一阵,看他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这才抱着往宋子琛那边走了走。

“子琛你看,这孩子好乖,不哭也不闹,你抱抱他吧。”

宋子琛犹豫着伸出手,手指屈伸几次向前试探着搭在婴孩身上,慢慢地将他抱在怀里。很小很软的一团,呼吸轻软,躺在他怀中柔弱且无害。心跳透过衣料传至掌心,和每一晚贴在肚皮上感受到的一样。

他这才有了做父亲的实感。欣喜,悲哀,痛苦交织在一起叫人心烦又不得不去在意。

这孩子这么小,这么软,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能有什么错?什么错也怪不到他身上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轻轻塞入襁褓之中,小孩似乎很喜欢,发出一些欢喜的喊声笑的眉眼弯弯,小小的手指抓着穗子不放。他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笑,抱着轻晃,惹得婴孩更加开心,挥着手就要来捉他。他突然很想抱着孩子一起走。

只是还未等他将想法变成行动,便被人拦下。

“宋道长,我劝你还是将孩子放下。”金光瑶掀了帘子进入室内,面上笑意虽是温和但周身却带着一股寒气。“那是我的养子,你带不走的。”

“但这是我的孩子。”宋子琛下意识将孩子向自己怀中抱的更紧了些。

金光瑶见状轻轻笑了一声,眼中却是嘲讽,“宋道长,需要我提醒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他的另一个父亲又是谁吗?你自己心里当真能对他做的事完全释怀吗?”

宋子琛闻言僵硬了一瞬,低头看了看正笑着的孩子,低声道,“如果是这样,我怎么能安心将孩子留在他身边。”

“孩子不是你生的,你没这个权力决定他的去留。”金光瑶冷冷道,“他什么都没有,连这孩子你都要抢去,好狠的心。”

“我……”

“恕我直言,你没资格做这孩子的父亲,以后也请不要再出现。”

罕见的怒气短暂地出现了一瞬,金光瑶的表情很快又恢复成满面笑容,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宋子琛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将孩子强行带走,但一想到薛洋那悲伤又无助的表情,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薛洋厌恶他,但这孩子什么都没做过,又怎么会惹他讨厌?还是留给他吧,他什么都……没有啊。

宋子琛犹豫许久,终是妥协。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婴孩的额头,手指勾着不轻不重地刮了刮小鼻子,不舍地将他还给奶娘,低头凝视一会儿转身便走。

如果,他想过很多次,如果薛洋那时肯认错,或者之后,哪怕叫上一声他的名字也好,他一定会选择站在他那一边。但他不想要他,他的心里没有他,一直都是在骗他,这份心意被辜负的痛苦远大于真相被揭开,他连走到他身边安慰一句都不敢。

自我欺骗也好,找了那么多的理由劝阻自己不闻不问也好,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薛洋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厢情愿。所以他才会怕,怕报复是真,怕哄骗是真,怕这连月恩爱是假,怕那人从未认真。他怕的那样多,回避躲闪不愿面对,甚至连看他一眼当面问清都做不到。

如果所有感情都能轻易放下,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喜欢,谁又会去在意那么多?

晓星尘跟在他后面落下一些距离,给他一点时间平复心情。两人沉默着下了金麟台顺着街道向城外走去。两个人在城门同时停下脚步,宋子琛回头看看他,微微笑了笑,感谢他的理解。

“我等下便回白雪观。”宋子琛黯然道,“他若好了定会来寻我,我等他。星尘你呢?”

“我要去寻个答案。”晓星尘道。

他原本一心想要救世,可结果呢?想为常慈安伸张正义,但却是他欺侮薛洋在先;想要为何氏一族求个公道,但却无疾而终。什么是公道?什么是正义?如何算是救世?

这世间不公正的事情那样多,但黑白分明非好即坏不过是他自认为的,事出必然有因,这样的话又该如何去做?这世救还是要救,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但该如何救,他心里也不清楚。所以他要去寻这个答案。

“就此别过?”

“日后再见。”

两人互一点头,便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金光瑶在他们两个走后抱着孩子回了自己的院落,婴孩用灵力护了一路,不但不冷还冒了几滴汗珠,看着都可爱。他抱着孩子回去时薛洋正好睡醒,冷眼倚在床头看他抱着孩子玩。

抱了一阵玩了一会,金光瑶从襁褓中摸出一件事物,笑着将那东西拿在手里在薛洋眼前晃了晃“宋道长走便走了,还给这孩子留了东西,我没记错这似乎应该算是你们的‘信物’?”

“不想死就他妈别跟老子提那个臭道士。”薛洋抽出降灾恼怒地对着金光瑶。

“这么大火气?孩子都有了一个,也真是不念旧情。”

“谁他妈的要跟他念旧情?这破玩意谁稀罕?这破孩子谁想要,杀了也不心疼。”

“你若是不想要就给我,杀了多可惜,都对不起你受的那些苦。”金光瑶轻笑一声手指点在剑上往外推了推,“不抱抱么?怪好玩的。”

薛洋动作僵硬地接过孩子捧在怀里,手指颤抖,像是想用力却又不敢的样子。

“让他活着吧,活着受的苦比死多得多,这点没人比你我清楚。”金光瑶低声说道,“你既然那么恨他不如就让他活着。”

薛洋却是没在听,小心地将孩子抱得紧了些,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柔软肉乎的小脸蛋。低下头将脸颊小心地贴在婴儿额上。

“小木头,你真可怜啊。父亲不要你,爹爹想杀你。”他喃喃道,声音很轻仿佛耳语,“我能给你的除了这个姓也没别的了。你叫薛霖,既无双亲亦无手足,这点你倒是和我一样。”

小婴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咯咯笑着亲了他一脸的口水。薛洋也吧唧吧唧亲了回去,傻兮兮地跟着他笑,等笑够了就将孩子递了回去。

“你来这一趟,有些苦处不该你受着,别怪我,跟着他比跟着我好。”

薛洋久久的盯着他怀中的孩子,眼中不舍格外分明。金光瑶心下不忍,将孩子往他那边送了送。他猛然扭过头不肯再看一眼。

“给你了就是你的,再不抱走我立刻掐死。”他咬紧牙关恶狠狠道。

“这又是何苦呢?”金光瑶轻叹一声。

“我可是要去报仇的人,带着个小的烦不烦,碍手碍脚的。”

薛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在他抱着孩子出门时忍不住又转过头飞快瞄了一眼。明黄色的衣料一闪而过,搅乱的光影懒懒地趴回去,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呆呆看了半晌,嗤笑一声,眼角余光瞥到那块玉佩,重新拾起降灾仔细擦拭。

喜不喜欢都不重要,重复的次数多了能记住的就只剩恨了。

却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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